朱哲尧(中国)
朱哲尧是上海市进才中学学生,2012年8月参加AFS国际文化交流项目赴美国,2013年7月回上海。
上海五年内都没来过台风。却在我原定航班出发那天,一场特大台风席卷了上海。包括我的航班在内的很多航班都被取消了。在机场焦急的等候了一天,在下午终于得知可以飞了。到达转机的第一站,韩国时,已是半夜。我们三个一起从上海出发的男孩采取轮流看包制,在机场的长凳上休息了一晚。到达纽约后,又是不停地听到广播里传来,delay delay delay!总之,一路艰辛,三天的旅程后,我总算来到了北卡,那个我度过了一年美好时光的地方。
第一眼见到我的住家我就觉得亲切,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坐上住家脏兮兮的丰田,望着窗外的夜色,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啦。
到家后,我走出车,看着天空,呆住了,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星星,从未见过那么透彻的天空,壮丽的银河清晰可见,我久久地仰着头望着天,心中是无比的感动,住家微笑着说,去年来的日本交换生也被这星空给迷住了。
入住这个家庭后,我适应的很快,很快就融入了家庭,与家庭中其他成员无异。住爸是个牧师,住妈是个护士,两个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两人都是大好人。我有两个美国兄弟,teddy和我同岁,elijah比我小两岁。
刚到美国,最大的问题我觉得还是英语吧,我可以边想边说的表达我的想法,大多数情况下,我也可以听懂别人对我说什么,可是我当时基本听不懂当地人之间的对话。所以一开始,我也很难交到什么朋友,很多时候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一边听别人说,然后在别人笑的时候也装着笑一笑。有时候我一开口,美国人还会笑我的中国口音,所以我在美国的第一个月不是很顺吧。
回过后大家都说我变化很大,说我变壮实了,说我头发软下来了,其实变化最大的是我的思想。作为一个从小在中国传统的应试教育氛围中长大的人,我其实一直是个很judgmental的人,我看不起奇装异服的人,我看不起染头发有纹身的人,我看不起学习成绩不好的人。第一天来到west Caldwell high school, 我走进教室后是用厌恶的眼神看待我身边所有人的,很多我周围的美国同学友好的向我问好并且做自我介绍,可更多的人只是看着我并且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我当时想当然的认为他们在说我坏话。也许看惯了文质彬彬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的中国学生,周围这些穿着个性,说话吵闹的美国人让我十分看不惯。开始上课后,美国人的物理水平让我震惊,我可以非常自信的说,我的物理水平比我那位美国物理老师高多了。上完两节课,我跟着人流去食堂,一个胖胖的墨西哥女孩主动说要带我去买午餐,这个日后成为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的墨西哥女孩并没有给我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她过度的主动让我觉得她这样主动带我去买中饭并且邀请我去和她一起吃饭是否会有别的意图。我也许一开始没法接受这种美式热情,也许我只是害羞,也许,我只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我周边的美国人。一年的交流后我发现,其实真的是不能以貌取人的,很多外表看上去叛逆狂野的美国人其实内心非常善良。我也体会到,判断一个人是由多方面因素决定的,不能因为人家读书不好就全盘否定别人,觉得人家是坏孩子。人各有各的优点。仔细想想这些道理都是国内的老师经常会告诉学生的,可实际上呢,在国内,很多时候成绩好坏是判断一个学生,一个青少年的唯一标准。在那样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judgemental呢?
在美国我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我觉得和老美聊天,很多时候找不到话题,很多时候是绞尽脑汁想把对话延续下去。这不是英语表达的原因。我觉得还是文化差异吧。美国人感兴趣的东西和中国人感兴趣的东西实在是不大一样。举个例子,中美的的幽默有极大的差别。我住家对我说过一句话,教幽默无法被翻译,我的网球教练有次也和我聊到这个问题,他说,你身在国外就别说笑话。事实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我周围的老美笑的肚子痛,我却一个人在叹气,哎,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帮人真是没救了。而有时候当我说笑话时,周围的老美会以一种极度迷惑的表情看着我,仿佛在说,哥们儿,你脑子没问题吧,这也叫笑话啊。后来我就试图改变自己,我观察他们一般喜欢聊什么,他们一般对什么感兴趣,我试图融入,我做的不彻底,可也挺有成效,后来我和美国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多了。
我们学校还有两名交换生,一名来自挪威,一名来自瑞士。两人和我都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的瑞士兄弟还经常会在周末来我家睡我的下铺,我们聊运动,聊文化差异,聊各自的祖国,我们一起嘲笑美国人,一起讨论我们的住家。同为交换生,就有一种we are on the same boat 的感觉,特别聊的来。
这一年里,我不仅认识了很多美国朋友,我也认识了很多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朋友,欧洲几乎每个国家我都有认识的人。我第一次参加afs的全州交换生培训是在到达美国两个月后,虽然培训只有两天,但所有交换生瞬间就混熟了,才艺表演的时候,我还做了回舞蹈老师,教会了一帮欧洲人一个很简单却很有娱乐性的舞。当你能和全世界各地不论哪个大洲哪个国家来的孩子交流说笑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是一种非常奇妙,非常unbelievable的感觉,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我还和几位日本交换生聊了聊钓鱼岛的问题。回家后我问住家,和日本人聊这个话题会不会有点不太恰当。住家说,afs的初衷就是以文化交流的形式增进世界各国人民之间的理解,增进世界的和平,你们作为交换生本来就应该聊这些问题。
很多和我一样在美国交流的学生的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宗教。有的住家会不停地他们接待的学生做洗脑式的宗教教育,虽然我的住家是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家庭,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对我灌输基督教的思想。作为一个家庭活动,我每周日都会去我美爸布道的教堂参加礼拜。去了一年教堂,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干自己的事,有时候教堂礼拜真的是挺无聊的,所以去教堂其实并没有对我的思想有太多的影响。对我影响更多的其实是在这一年中,我的住家的行为举止,待人处事。读过雨果的悲惨世界的同学知道,书中有一位特别仁爱的主教,他邀请被认为非常危险的冉阿让住在他家,他把他大部分的经济收入都用在帮助别人。而现实中,我的美爸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住在他们家的同时,他们家还住着一对同性恋夫妇,这对同性恋收入很低,消费也没截止导致他们无法承担租房的租金,于是我的美爸非常热情的让他们住在家中,美爸对待他们如家中所有的其他人,毫无两样。美爸还告诉我他曾经让两个流浪的问题青年在他家住了半年。这两人后来都进了监狱。我问他,他怎么可以让这样的evil的人住在他家呢?他淡定的告诉我,他认为这两个青年,只是misguided。他的经济状况其实也并不宽松,他去超市一般只买最便宜的食物导致他非常地肥胖,可他会经常带上我们教堂的十几个孩子一起出去吃饭,每次都是他买单。他说,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希望别人在生活上有问题。他也常说,要无条件的爱所有人,要原谅所有在人生中与你有过不和的人。我临走前一天,美爸送我一个腕带,我非常感动,上面写do justice , love kindness, walk humbly。他并不要求我成为一名基督徒,却在潜移默化中教会了我很多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所该拥有的美德。我也非常崇拜基督徒所倡导的的崇高精神,可我终究不信上帝,所以我终究也没成为一名基督徒。
一年后回到中国,觉得这么走了一年国内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记忆可能会渐渐淡忘,可一年对我的很多影响会陪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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